獲知江宜樺對高雄氣爆所提出的三不原則︰「不建專責機構、不編特別預算、不立專門法案」,又聽到中國國民黨團寧可在立法院加速自經區條例過關,也不削訂專法或特別預算來幫助受災戶,忍不住要請問這些「人」︰你看過那位犧牲自己的黃國棟消防小隊長,他就讀小四的兒子跪地擲筊時的身影嗎?或者,另一位消防女兒,為了找尋氣爆現場的指揮官林基澤,每天到失蹤地點靜默著徒手挖土搜尋父親遺體的場景呢?到底是誰說人心是肉做的?
八一氣爆所影響的街道有6公里之長,除了最令人悲痛的三百多人受傷或死亡的慘劇,財物的損失據高雄市府初步估計就已超過數十億元,可以想見的是受害的居民和高雄市所要面對的是多麼漫長而艱苦的復建工作。然而過去幾天以來,馬江政府的冷漠無情,經濟部和環保署輪流推諉責任給地方政府,甚至李長榮化工和中油、中石化之間的互踢皮球,再再都證明了台灣社會的「他責文化」確實是病入膏肓深不見底。也難怪,造成48人不幸罹難的澎湖復興航空空難事件,發生至今都已經兩個禮拜了,但也只見軍方和民航局各說各話,連飛安會調查小組也都被批評是草率行事。
看著這麼多無辜的台灣人民因人禍所受的苦難,不禁要對「人命關天」這句人人耳熟能詳也朗朗上口的成語嗤之以鼻。我轉身詢問母語是日文的老公,日語裡面也有「人命關天」這樣的諺語嗎?他面色沉重的搖搖頭,緘默一陣子之後他才表示「人命關天」本來就是基本常識,許多事情都可以重建重來,但生命卻是例外,這哪裡還需要成語來強調呢?想想也沒錯,英文當中似乎也沒有特定的成語來推崇生命的無價,但事實上現代西方文明對人命的看重,也在在表現於這些國家對人權的基本尊重。反觀我們的社會,尤其是當權者,卻是充斥著教條主義和道德八股,正如同老哥多年前就說過的,「就是因為做不到,所以要大張旗鼓的寫下來或講出來就自以為已經實現了」;也因此,「人命關天」在我們的文化中其實是一句「聽說讀寫」的口號而非身體力行的觀念。
看著螢幕上還在硬拗的李長榮化工,老公不削的表示︰「這事若發生在日本,公司的總裁大概已經自殺謝罪了。」在這個傷心的時刻,實在是很羨慕老公對日本社會的信心,也再度想起這個多年前從老公那裡聽來的「捨我其誰」的故事。
負責去死的日本首相
當年日本挑起二戰中的太平洋戰爭,歷史學家多半把責任歸咎于日本陸軍的蠻橫。在陸軍東條英機的主導下,當時許多所謂的鴿派人士,也就是不認同日本發動戰役的人下場通常不妙。但在1936年,由於日本軍隊的激進派被輿論轟下臺,自1933年以來任外交部長的廣田弘毅(Kouki Hirota)就被推上了日本首相的位置。
在廣田主政時期,日本與納粹德國和法西斯意大利簽署了「反共產國際協定」﹔該條約就是1940年的三方協議的前身。
然而,因和陸軍大臣寺內壽一(Terauchi Hisaichi )意見不合,廣田的首相任期其實不滿一年就辭去了職位。之後廣田又回去當外交部長,而且繼續強烈反對軍事侵略中國;因為這完全破壞了他之前促使創造的「日、中、滿洲的聯盟」以對付蘇聯勢力的努力。後來軍方很快就厭倦了他對戰爭的批評,迫使廣田在1938年退休。
沒想到廣田在1945年又回到政府部門,領導日本與前蘇聯的談判。
日本投降以後,廣田以甲級戰犯的身份被逮捕。在國際遠東軍事法庭上,他沒有為自己提出任何辯解,後來被裁定判處死刑。直到今天他的判決仍然是有爭議性,因為廣田是東京審判中唯一的非軍人身份的平民。他被判處絞刑的理由被推測是因為廣田簽署了「三國同盟條約
」前身的「反共產國際協定」﹔這些協定被視為提供了日本侵略中國的理由,導致第二次中日戰爭。
廣田被囚在獄中期間寫了漢語四言詩「明月時至,清風自來」,認為只要時候一到,歷史自然會還自己清白。1948年12月23日,廣田弘毅在東京都池袋巢鴨監獄內被處以絞刑。和廣田弘毅感情很好的老婆廣田靜子,卻選擇在東京大審判開庭(1946年5月3日)以後就自殺了。她並送信給廣田讓他知道她會在另一邊等著他,請他不要擔心。
根據歷史學者的研究,當初廣田極可能是在陸軍部的壓力下而被迫簽署了日本與納粹德國和法西斯意大利的「反共產國際協定」。東京大審判的時候,協定的起草人和陸軍的決策階級,也都承認他們當初脅迫廣田之事,這些人也曾請求廣田為他自己提出辯護。然而廣田弘毅回答說,「我也許可以卸責說當初是被逼的,但是那張盟約上確實是我簽的名。我是當時的首相,你覺得我真的沒有責任嗎﹖」
想想廣田弘毅,再看看當年核准問題管線,這兩天卻不斷為自己辯駁強調「不能怪我」的吳敦義。真的,只要「他責文化」在台灣不滅,「人命關天」將永遠只是報章雜誌的標語,甚至還是政客們油嘴滑舌的工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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